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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藍晚秋與段南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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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晚秋起初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母親死時尚且年幼,又被封去了不少記憶,以為自己就是師父兼養父藍柘在南疆野外撿來的孩子。雖是個孤兒, 藍柘卻將他照顧的很好。淩絕宮在南疆占地甚廣, 據說是七百多年前開宗立派時,第一任宮主親自帶著大隊人馬在一座被埋數千年的古城上面建起來的, 不必出宮,便可在漫漫平谷中肆意瘋跑,聞百花香, 見百草盛, 是塊山水延綿靈氣充沛的寶地。美中不足的是, 當年淩絕宮宮規嚴苛,且弟子大多成年,最不濟也都是每天在刻苦修煉不願搭理小孩子的少年, 故而藍晚秋雖有美好的成長環境,卻在玩心最重的年紀缺朋少友,略顯孤獨。

他常想, 藍柘做閣主做護法那些年過於忙碌,任由他自在生長, 但凡那個時候能有多幾個和他玩到一起的,也就不會將淩絕宮中少宮主段南傾當做摯友來對待了。

段南傾幼時很孤僻, 他不願與人親近,似乎也無人願與他親近。當年身為稚童的藍晚秋卻為發現宮裏有這麽個孩子而感到高興,畢竟那時段南傾是唯一和他年齡相仿的淩絕宮弟子 。於是便試著和這孤僻的孩子交好,哪裏知道交著交著彼此以誠相待,到後來竟也成了摯友,經常談天說地, 切磋技藝。再後來,少年藍晚秋知道了段南傾是段思韶表面上嫌棄實則非常疼愛的私生子,也沒有因為他的身份敬畏或疏離他,一切如常。

他們就這樣,一起長大了 。

藍晚秋人生中第一個非常重要的拐點是藍柘的離世。那時藍晚秋已在淩絕宮眾修士中脫穎而出,深得老段宮主的器重與信任,又是少宮主段南傾無話不談的知己,人人羨慕他如魚得水,扶搖直上,怕是將來大護法的位置,也能坐得。藍柘大限已至,便單獨將藍晚秋叫到自己的身旁,告訴他真正的身世,“晚秋,你的母親,封存過你的記憶。你現在長大了,有權利知道所有的真相。”

當下,耗盡積攢的所有真氣與藍晚秋合力打開識海中的封印。藍晚秋的震驚可想而知。

藍柘又道,“你是女孩子,可你也明白,淩絕宮容不下女子,更不許年輕弟子與女子糾纏,所以……,你今後要怎麽打算?”

“阿爹……我……”藍晚秋茫然無措,他要怎麽辦?他該怎麽辦?

“晚秋,阿爹守不了你一輩子。身世更不是你的負擔,只要你不說,真相永遠就不會被拆穿。既然無法回到從前,何不順其自然,你照樣可以用現在的身份坦然過下去的。其實過了這麽久,都習慣了不是嗎?又或許,你業已成年,離開淩絕宮也不是不行。只需記得,你的人生只能你自己做主,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左右。你的母親當年將你托付給我時,便是這樣期待的,而我對你的要求也一樣。好好的,開心的,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就好。”

藍晚秋已經習慣了他是個男人的事實,猛不丁被告知自己的真實性別,很是恍惚了一陣子。接下來,藍柘又告訴了他更讓人意外的,“你的母親活著時,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她救過我的命,又找到最合適的法器,助我恢覆修為,我能看的出來,她做這一切另有所圖,但我深愛著她,即使她不曾幫我,我也甘願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阿爹………,你………”原來,身居高位孑然一身的藍護法,竟也有這樣的秘密。

“晚秋,我要走了。不必擔憂,這世上除了你自己再沒有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修為本高,我也沒什麽能教你的。只以後,不可過分相信任何人,更不可將身家性命全盤相托他人。便是宮主與少宮主,也須謹慎一二。”

“阿爹,晚秋……記下了。”

藍柘又交代,“你也不必想著報仇和使命,只去自在過你的日子。這是你母親的本意,也是我的本意,她和淩絕宮,誰也不欠誰的。”

藍柘即將離世,卻並不悲傷,心中甚為平靜,只是這臨終遺言說的跪在身旁的藍晚秋數度哽咽,於是輕撫藍晚秋的發頂,笑言,“你知道嗎?我很幸運,因為我是唯一見過你母親魅影真正樣貌的男人,也是她唯一相信過的人。你和她,長得實在很像。我有子如此,終不枉此生。”

“阿爹………”

藍晚秋泣不成聲。這許多年,藍柘都視他如珠如寶,何曾讓他這樣悲傷過。

“晚秋,你不要哭。阿爹雖無緣仙途,亦無疾無病,因為這就是天命,你我有父子之緣便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如今,阿爹終於可以安心去找你母親了,你該高興才是啊。今後的人生,自己決定吧。離開淩絕宮也好,待在這裏也好,都沒有關系的。”

藍柘去世之後,藍晚秋消沈了好些日子。他心裏是打算離開淩絕宮的。既然知道了這些,心知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換回女相,他也不願意待下去了。憑良心講,淩絕宮待他不薄,段思韶很看重他,便是藍柘在世時,也常單獨封賞,又於轄地賜下數座府邸,並成群奴仆,珠寶無數。藍晚秋衣食無憂,逢事務出行,鮮衣怒馬,排場十足,是何等風光。可事到如今,又覺得,那又能如何呢,身世如同一根小小的刺,紮在心裏拔不掉的感覺,不那麽舒服。

其實,他這些年為淩絕宮所作所為,也不算少了,兩不相欠。

所以,該離開還是要離開的。

藍晚秋為藍柘守靈七七四十九日,期間段南傾來看他,他將辭行的說法先跟段南傾講,段南傾顯然不同意,“你師父去世對你打擊就這麽大?”

“是啊。”藍晚秋幹脆接著段南傾的話頭往下說,撒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謊言,“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你也知道,我是撿來的,過了這些年,還是想知道親生父母在哪裏,想出去找找,順便……散散心。”

“聽你這口氣,怎麽像是再不回宮了……”不得不說,段南傾還是比較敏銳的。

“嗯……,以後就……不回來了……”

段南傾又問,“晚秋,是不是我哪裏對不住你了依誮?”

藍晚秋長眉深蹙,“少宮主怎麽會這樣說?明明是我自己的問題,心結難解啊。”

“晚秋,生恩不比養恩重,再說九州這麽大,你又沒什麽線索,找不到的,算了吧。”段南傾言語相當誠懇。

“南傾,你知道什麽是孤獨嗎?”藍晚秋長嘆,藍柘去世,淩絕宮人來來往往,全是男子。而他,卻是最獨特的那一個,偏偏這份獨特只能獨自體會,導致藍晚秋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孤獨,“我現在覺得很孤獨。”

“孤獨?”段南傾明顯不悅,“沒錯,你沒親人了。那你沒有朋友嗎?你忘了我們把酒言歡並肩戰鬥的時光了?你說自己孤獨,那我算什麽?”

藍晚秋汗顏,段南傾這大老爺們兒還挺較真,“你算朋友,算好兄弟,可是朋友和兄弟也不能相陪一輩子吧?”

“藍晚秋,歃血為盟的時候怎麽說來著?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段南傾似乎有點急眼,藍晚秋不得不迂回,繼續扯謊,“朋友兄弟之義可治不了孤寂。可能我一直單身,時間久了,想找個人攜手到老也說不定。少宮主,你知道的,咱們淩絕宮規太嚴啦,我迄今為止,和姑娘家說過的話,一個巴掌都數不到。”

段南傾一下子不說話了,良久,才憤恨到,“女人有什麽好?我最煩的就是女人!你沒聽過最毒婦人心麽?”

“你太片面了。”

藍晚秋聽過傳聞,知道段南傾和他爹都被他那個不知名的母親拋棄了,所以父子倆對女人成見很深,揚言打一輩子光棍,絕不和女人有任何瓜葛。既然得了段南傾親自確認,即使他們曾經相知相交,藍晚秋也知道,無論去哪裏都好,淩絕宮是真的沒辦法再待了。

畢竟段南傾真誠待他,他也不能欺騙朋友啊。

“看你心事滿腹,還別不信,要是哪天被女人傷到了,可千萬別來找我!”段南傾賭氣。

藍晚秋失笑,有些事情,是真的沒辦法說出口。只是段氏父子都不肯讓他離開,畢竟身為淩絕宮的重臣,不是想走就能走的。而段思韶,只當是他因為師父去世倍感傷懷,就外派了藍晚秋一個極為輕松的差事,打發他出去游山玩水,散散心。

藍晚秋覺得這樣也好。辭行一事還真得從長計議。不如先離開南疆,慢慢規劃。就這麽的,一個隨從也沒帶,行囊裝進乾坤袋裏,獨坐一葉孤舟,離疆而上。

藍晚秋在船篷內睡了一覺,聽到雨落江面的聲音,方才醒來,結果發現船頭撐桿的人換了,是個身材挺拔修長的年輕人,蒙蒙煙雨中,穿著蓑衣,戴著鬥笠,轉身時露出一張俊美的面容,朝他笑,“你好歹也是高境修士,怎麽警覺性這麽差。”

藍晚秋扶額,無奈至極,“少宮主不待在淩絕宮,竟然跑來為我撐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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